胡德夫身上有许多标签,台湾原住民运动先驱、吟游诗人、民歌之父…然而,直至知天命之年,他的故事才为人广知。如今已68岁,他还衬得起 “纯粹”,站到舞台上,这个55岁才发第一张唱片的歌手,依旧在用生活、生命歌唱岁月与山河。
太平洋的海水,给他洗了人生第一个澡
“ 当太平洋的风徐徐吹来 飘夹着芬芳的玉兰花香 吹进了我们的村庄 吹开我最爱的窗 ”
——选摘于《太平洋的风》
▲ 在太平洋的风下,海岛上的人们辛勤生活,这风吹上绵延无穷的海岸,吹着岛上的生命,吹着生命草原的歌
1950年,胡德夫出生在台东东北方向阿美族的一个族区(现在叫 “新港” ),出生时,祖父从远方部落赶来替他接生、剪脐带,并用太平洋的海水为他洗了人生的第一个澡。
▲ 胡德夫全家福,前排中间站着的男孩就是胡德夫
呱呱落地时,太平洋的风就是他最早的一件衣裳,这也是胡德夫来到世上最早的感受。“偌大的太平洋,婆娑无边,那是我最早的世界,那世界的感觉,想来是一种魔幻。”
土地对人的影响总是深远的,胡德夫在后来将自己简单、无华丽装饰的唱法称之为 “海洋蓝调”。那也是故乡的记忆,是童年就在海边捡起的生命中音符。
▲ 胡德夫年少时的模样
十岁时,卑南族的父亲硬着心肠,逼儿子走出部落,去台北淡江中学读书;而他的排湾族母亲是贵族首领的女儿,极富语言和音乐天分,她教育儿子,原住民的音乐里有神灵、万物、祖先和历史,要学会爱、勇敢和包容。
就这样,这个放牛娃,光着脚就走出了山谷。
▲ 在淡江中学陈泗治校长的带领下,胡德夫接触到黑人灵歌、福音歌曲与蓝调等音乐,还学会了弹琴。这成为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求学时光
美丽的稻穗,也有自己的歌
“ 山是浮云 草原是风 唱着那鲁湾的牧歌,终日赤足 腰系弯刀 牛背上的小孩唱在牛背上 ”
——选摘于《牛背上的小孩》
1970年,20岁的胡德夫只是一名普通的台大外文系学生,还没读完大学三年级,父亲就得了食道癌,他辍学开始四处打工赚治病钱。
机缘巧合,当年台湾的艺术高地——哥伦比亚咖啡馆给了他驻场的机会。没想到这个小小咖啡馆,在短短几年间,竟成了台湾民歌的摇篮。
▲ 胡德夫(前排左二)与友人们在一起
有一天,一个名叫李双泽的小伙子来踢馆:“胡德夫!我听说你是山地人(原住民)呀?你是哪一族?卑南族?好,那你会唱卑南族的歌吗?”
被这么问到,胡德夫愣住了。他想起父亲经常哼唱的一段原住民音乐《美丽的稻穗》。虽然只记得大概韵律,但也还是硬着头皮,现场把唯一记得的歌词唱了三遍。
出乎意料,全场人站起来鼓掌并惊叹:“哇!真的有这个歌呀?” 李双泽欢呼:“我们就是有歌,就是有歌!”
▲ 后来,李双泽、胡德夫还有民歌手杨弦,三人结为很好的朋友。在那个华语歌和母语歌荒芜的岁月中,他们共同推动了台湾“民歌运动”的发展
成为朋友后,在李双泽的鼓励下,胡德夫逐渐把咖啡厅传统的演唱曲目从西洋民谣过渡为本土民歌,并开始尝试写自己的歌、唱自己的歌,逐渐引起台湾岛上的社会关注,甚至有电视台还对他进行了专访报道。
▲ 20世纪70年代,年轻人大多都是听驻台美军带来的西洋歌曲
对于胡德夫来说,那些他一直惦记的族人、山谷歌声、父母的生养恩情,以及他儿时放过的牛、天空盘旋的老鹰……所有与家乡、部落有关的记忆,都成为他日后创作的闪闪星光。
1973年,胡德夫举办了个人演唱会《美丽的稻穗》。这是台湾历史上第一场个人演唱会,也让原住民的声音第一次被台湾听到。余光中、杨弦、林怀民等时代人物尽皆到场。
匆匆,人生就像赶一条路
“ 人生啊 ,就像一条路,一会儿西一会儿东,匆匆 ,匆匆…… ”
——选摘于《匆匆》
1977年,挚友李双泽匆匆离世,这对胡德夫触动很大。他问自己 “我是谁?我能做点什么?”
当时台湾刚开始推动一系列的公共基础建设,原住民也被纳入劳工范围,但原住民的社会阶层决定了他们在劳动关系中的不平等,甚至出现童工和雏妓等社会问题。
▲ 原住民身份的胡德夫,不忍同胞受到种种迫害,成立 “台湾原住民权利促进会”,全心投入到1980年代高涨的社会民主运动
一边以民谣为武器,他创作了一系列关注原住民命运的歌曲,例如《最最遥远的路》《为什么》等,一边还身体力行参与到为原住民争取权益的运动中。
光阴匆匆,十年里他坐过牢,受到过死亡威胁,经历过大起大落,也正是这十年,让他千金散尽,停掉工作,到处无偿唱歌。
▲ 随着流行歌兴起,民谣式微,积蓄见底的他心灰意冷,回到家乡,回到80多岁老母亲的身边
1988年,他脱下社会歌手的身份,回归做一个原住民的孩子,在古老的音乐中,试图找回身处当下,与土地、与先祖的情感连接。
在隐居台东的十多年间,他创作了《大地的孩子》、《记忆》、《脐带》、《芬芳的山谷》等一系列向原住民文化致敬的歌曲。
▲ 在家乡这片土地上,胡德夫显得如此放松与平静
他一直庆幸,没有一直待在舞台上,因为他明白,离舞台近了,离民歌的距离就远了!
直到2005年,55岁的胡德夫才推出第一张专辑《匆匆》,而这张专辑更像是他的自传,记录着他心中的岁月。当初那个小伙子,已变成头发花白的老者。
▲ 家乡的山河、原住民的血液、那些年战斗过的经历,这些都成为胡德夫创作的宝藏
白岩松这样形容他:“三十多年,一切都在变,可胡德夫好像还和以前一样站在那里唱着。在歌声里,有从前的岁月,黑白照片一样静默的山河。”
部落土地的一草一木都滋养着他。那份深沉的故土情怀,最终化成了动人的旋律。
▲ 当太平洋的风徐徐吹来,吹过山谷与部落,吹过真正的太平
从专辑《匆匆》到《大武山蓝调》,再到《芬芳的山谷》,他安静做好一个歌手,将土地上发生的故事谱成旋律,以此来表达对于生活的欢喜与体悟。
66岁之时,他出版了随笔《我们都是赶路人》,书名源自《匆匆》这首歌中的歌词 “我们都是赶路人,珍惜光阴莫放松 ”。这也是他想对年轻一辈说的话。
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 “赶路人”,一直在前行,用音乐与这个世界对话。
▲ 伍迪·格思里是美国最伟大的民歌手、作曲家之一,一生创作了1000多首歌
在他的歌声里,装进了一个男人的岁月与山河。这里有对家乡的无限热爱,有对自己族群的满腔真挚,也有对世事的犀利观察。
而所有美国民歌手中,胡德夫最喜欢伍迪·格思里所讲的,“要唱出心中所想,写那些悲伤岁月里的故事,写对明天的期待。”
▲ 或许,他不是整个台湾民歌历史最耀眼的那位,但凭听歌声,我们能触摸到故土的眷恋、四季更新和人世间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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