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学校里的“山民”声音

昨天,《生物多样性公约》缔约方大会第十五次会议(COP15)第一阶段会议在云南昆明开幕。而在不久前召开的COP15非政府组织平行论坛中,LOHAS见证了主题论坛之一——全球“生物多样性 100+”案例发布及研讨,其中就有我们曾“云”探访过的登龍雲合森林学校。

不久前我们采访了森林学校的校长书琴,透过她的经历与心得,来窥见一群处于“中间地带”的山民。


他们可能在“山地与平原、城市与自然、现代与传统的汇流处”,将更多人引向户外,去与自然、也与自己的本心联结,去通过生态资源的“产品化”尝试完满以生态延续传承、复兴经济的“圈”,去磨砺自我,也利益家园。


去司空见惯的远方

找原始的自己

采访时,书琴在森林学校的天台上,面对着神山、稻田、森林和很多鸟与我们通话。

神山应是墨尔多神山,森林学校名叫登龍雲合,位于四川省甘孜州丹巴县中路乡“嘉绒藏族”村寨。如果从成都出发,先得乘7~9小时大巴,接着换乘小巴,再预约出租车,最后徒步少时,才能到达学校。


▲ 森林学校就在山、林、田、在地社区之间。但对于书琴来说,这其实是司空见惯的远方。她大学时在成都读建筑学,去汶川做过志愿者,后来到芬兰阿尔托大学念环境艺术,在芬兰唯一的中世纪广场上参与过项目制工作坊,在挪威冰湖上建过捕梦的房子,到非洲修过小学......奔赴一个个人迹罕至的自然之所,是她观看外部世界的过程,更是回应内心渴求、发现自我本真的途径。本真, 一直是书琴所在意的。她说:“在汶川经历了震后的小学重建项目后,有了一个很强烈的想法——这辈子一定要干点发自内心想干的事。但也发现,我们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或常规经历,更多的是探索外在世界,而很少直面内心、剖析潜意识。但我认为,潜意识本身和自然是一体的。所以后来,我会通过与自然相联结的方式,来聆听自己。在城市里长大的人,也许离‘真实’的世界非常遥远,周遭是人造的——人造的商场、概念、规则、广告,广告里充满刺激感官的元素。我觉得,完全被这些二手之物所塑造的人,也是‘二手的’,所以当要了解自己的时候,需要回到‘一手’的自然:从原始的自然里看到原始的自己。”书琴奔着“求诸内”一路走来,她反观自己近年的轨迹,将其概括为“远离中心”。在部分同龄人忙着做加法的年纪,她在做减法。“对当时的我来讲,芬兰是远离中心的,人少,森林多,湖泊多,没有浓得化不开的历史,所以我去了那个轻盈的地方,学一个很偏的专业。”她说,“靠近中心,意味着必须接收并遵守它所辐射的价值观与文化;远离中心,也许有不一样的路,也许不必把既成的规则完全套在身上,相反,我可以试着甩掉它们。”


她经历过不同的国家、文化、部落、自然,随时准备好甩掉标签 。身份的层层标签让她慌乱,在看看“我是谁”的探索里,她期盼的是剥洋葱的过程——“去不同的地方,和当地人接触,让陌生的生活经验与积累来挑战我。我来抉择:要不要重新建立一些认知?要不要摧毁部分从前的自己?”


随时能“打开”自己的人,也做好了在相应领域吸引同类,并投入到具有交互性的群体生活的准备。

成为“有用”的“我们”

联结和改变,是书琴反复提及的词语。她曾在南美洲玻利维亚的太阳岛上待了三个月,完成与“大地母亲”(Pachamama)相关的毕业作品,是她联结人与自然的一次尝试。


原始部落大多信仰万物有灵,玻利维亚太阳岛上,有些仪式是献给大地母亲的,有些神圣的地方,人们脱了鞋才能踏足。“Pacha”有时间、空间之意,就像一切的源头,同时它是阴性的,就像是土地所代表的孕育了万物的母亲的形象。


因此在作品中,书琴将自己放入一个个山洞,在缝隙中感受岩石的张力。“把自己的身体放回母亲的怀抱中,感知大地母亲。”她解释道,“艺术家就像当代的萨满,通过艺术来沟通人与自然,所以我当时会这样做作品。那是我对自然艺术的认识,是个人探索,我也想让更多人去看到大地母亲。”


▲ 书琴在玻利维亚完成大地艺术作品Pachamama。

森林学校所在的藏地,同样抱持着万物有灵的信仰。“这是苯波教所传下来的对自然的看法,古老的少数民族不以人为中心,而将人和周边的自然视为同源同属。在藏区,人们认为世界是由地、水、火、风、空这五大元素构成的,我也好,山也好,只是形态不同,山也有生命,只是它并不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山与人是可以沟通的,也许是通过梦境,也许是通过浮现的念头。在我们不断变得更文明、不断被驯化的过程中,我们也许丧失了一些和自然沟通的能力,当我们不再对自然怀有憧憬与敬畏,或许也很难看到自己身上的‘神性’。” 


书琴读书时所参与的短期项目,以及她在森林学校的经历,将她期待的“联结”与“改变”往更实体处拓展。2014年,她参加了登龙云合森林学校的“水磨修复”项目。同在丹巴县的腊月村,有座年久失修的水磨,村落产出的粮食多是需要碾磨的玉米、小麦,这座曾经24小时不停工作的水磨是重要的加工工具,水磨坊也是村民们聊天、唱歌的社交聚集地。但是电磨出现后,传统的水磨坊渐渐地被荒废了,只是社区里仍有人惦念着水磨加工粮食的好滋味,同时它也具备恢复后成为生态旅游、了解藏文化的点位的潜质,“水磨修复”项目也就应运而生。


▲ 森林学校的外貌。


书琴在其中负责协调中外志愿者和当地村民共同修复水磨,并让村民向外来者分享过去的生活见闻。 “水磨本身是实体修复项目,但重要的不仅仅在于让水磨转起来,更在于在修复水磨的过程中,也达成了人心的修复、某种更高层次的修复。当地人看到外来人愿意为自己的村子做些事,会觉得非常受鼓舞,当地年轻人也会意识到自己的价值,而我们则看到为这个世界作出贡献的可能性。在读书期间参与的7天、14天、一个月的项目,让我从原本的框架中走出来,让我看到自己的行动对这个真实的世界是有用的。”“水磨修复”项目后,书琴留在了森林学校。


从“远离中心”

到融入“中间地带”


一直都在“远离中心”的人,逐渐融入了森林学校这个“中间地带 ”。根据书琴描述,登龙云合森林学校就位于“ 山地与平原、城市与自然、现代与传统的汇流处”。“我们想做基于自然和在地社区的学校,刚好团队也被邀请到一个合适的社区去做关于可持续发展的规划,这个村落对于我们想做的事情、想投身的教育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发生场景。在这里,可以先打造出一个模型,并推广到更多地方。”


▲ 处于“中间地带”的森林学校。


如今,常驻森林学校的人们组成了“山民小组”,承担课程、宣传、生活等不同面向的工作。作为“山民小组”的一员,书琴要沟通各方,规划全年的课程与工作坊,并使其落地成行。

森林学校的课程,大多与博物之旅、手工艺传承、生态领导力、建筑人类学、户外心智成长、亲子共学等相关,它们被分别归入喜马拉雅生态学院、生命成长学院、贝果商学院与青年公益学院等板块。这些课程,是基于在地特质、森林学校的兴趣所在、世界范围内普适性的关注点而研发的。


▲ 书琴与“山民”同事们的工作日常。

“比如,森林学校位于喜马拉雅文化圈内,这里固有的生态观念,是众生平等、万物有灵。我们会将这样的特质拉出来,做学院主题或课程内容。同时,这个场域和生命内在的成长是相关的,这是团队非常感兴趣的内容,也就是在自然中学习外部知识的同时,获得内在的成长。就像我之前走过的路,是到非常纯净的自然中,看到非常纯净的自己。在面对神山的时候,去看到自己‘神性’的一面,这在我们所处的场域中,能非常自然而然地发生,因此我们也研发这方面的课程。还有一些课程,和生态服务型经济相关。”


“除了教育之外,探索生态服务型经济是森林学校作为社会企业,对当地经济的一种带动。我们把植物、山水等在地的生态资源转化成课程体验和产品,让它们投入市场,使外来人前来体验,让当地人获得工作机会。毕竟,有了收入才能在这个社区继续传承在地的自然、文化观念和传统。这就是我们正尝试完满的以生态复兴经济的‘圈’。”


▲ 森林学校工作人员的生活、工作日常。

放下标签的“联结者”

翻山越岭来到此地的人们,有留学归国的,有工程师、设计师、美术馆工作人员,都有专业和所长,但也在寻求个人更完整的成长。“外来学习者们的共性,是大家都对自然特别向往,都对自己内在的成长非常感兴趣,也都有一份想要利他的心。森林学校的位置、住宿情况都有局限性,是为他人做点什么的心,将大家汇聚起来。而在生态复兴经济的这个链条之中,我们所做的事情,可能不会带来太多金钱收益,可在其他无形的部分,收益是很重大的。”


对身处森林学校的工作者而言,最重要也最有挑战的角色,正是“联结者 ”。书琴说,和当地人打交道、深入社区,最困难的是放下自己的标签。汉族、城市、外来、大学生,和当地、藏族、乡村... ...“如果是带着标签去了解彼此、深入彼此的生活,最终我们是无法敞开的,这些标签都成为阻碍。藏文化的保护只能由藏族人来做吗?这里的自然保护只能由这里的人做吗?如果要变成一个团队,一起去做些事情,就要将标签撕掉,回到我们都是自然的孩子、都是想为这里做些事情的初衷。我觉得在未来,大家会是更敞开的。就像从月球上看地球,看到的是一个没有边界的浑圆的球体。有没有可能,使各自的智慧变成共同的智慧,让所有的智慧,都能为人所用。”


▲ 来森林学校探访、学习的群体。


在工作日,书琴每天七点起床,在森林学校的天台做瑜伽、冥想。作为在地“山民小组”的一员,轮到她做饭而不那么忙碌时,她就为团队准备饭食,然后在上午九点半开始一天的工作,有时在电脑前,有时会去到社区,也就是村民的家里,有时候去自然中踩线(户外学习的线路)。到了晚上,成员们有时会聚在一起,看电影、看书,相互分享。


对书琴来说,她最大的功课仍然是突破自己的临界点。“森林学校就像是一个人,他有灵魂。来到这里的人帮助他完成他在生态位上所要完成的事情。我的矛盾则在于,有时觉得我只能这样了,但现实告诉我,不行,要做更多,要做到那样才是更好的,那我要不要突破自己的舒适圈去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去很痛的成长?”


探索自己、寻找人与自然的联结,就像玩游戏闯关一样,“一关一关的,是长期的课题”。好在,这是必须独自完成、但不见得必须孤独的课题。


▲ 森林学校工作人员的生活、工作日常。

◐ 内容编辑自《LOHAS乐活》杂志,原文_xuying,图_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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