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农民不再代表阶级地位，而是从古老中生出新意：代表一种职业和生活方式。这里面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作家绿妖在台湾走访了60余位农民，深入了解那里农民、农村和农业的情况，细腻呈现出台湾农民享受田园的农村生态。看看在台湾做农民是怎样的体验。

绿妖
现居北京，做过工人、
时尚媒体编辑、电台主持人等。
出版有散文集《我们的主题曲》、
随笔《沉默也会歌唱》、
小说集《阑珊记》、
长篇小说《北京小兽》《少女哪吒》。

在台湾“在地”做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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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东铁花村

在台湾，听到的最频繁的词语是“在地”，不管是坐在书桌后的知识分子，还是站在田埂的老农，都很自然地使用这个词语。所谓“在地”，也许有某种政治意味，但更多地指“在这里”，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生活空间、土地、自然，它是一种思维意识和状态，强调民众的主体感、家园感和参与意识……

▲ 每个人都是“生活在这里”，而不是“生活在别处”。

这些忙碌的农民经常开会，他们要讨论争取市里的补贴，讨论怎么样使用农药、集约化耕作、寻找市场，讨论如何和资本做斗争，等等。他们对自己的话语权利非常坚持，他们不认命，他们要抗争。当那些政治家、大商人或某些机构试图盘算他们时，他们不是坐以待毙，而是积极寻找出路。因为，生活是自己的，他们有权利使自己的生活更好。

生活是自己的，权利是自己的。自然，土地就也是自己的，山川、河流、植物也都是自己的。在台南，当地的农民给我们讲，他们有自己的环境纠察队，由妇女、学童、退休老人组成，定期沿着河道检查各地的入水口。一旦发现有化学污染或其他污染，就竖下牌子，追踪溯源，找到源头来自哪一家工厂、哪一间手工作坊。这些行动，没有任何费用，都是自主自愿。为什么？因为这河流是你自己的！你不管它，谁来管它？……

白领归乡
辞职后投资几百万种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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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勋是此次采访的第一个农民。此前他是一个白领，辞职后，凭借四分地，从台湾农会信用部申请到几百万贷款，变成了一个种植香菇的农民。

台湾农会信用部说：种香菇，最高可以贷到约八百万。具体按贷款用途，上限也不同：太空包属于消耗性、周转物品，周转期为三年，三年要还掉。因为它比较昂贵，可以贷到五百万。如果是香菇寮，属于资产投资，周转期可以拉长。可以贷到二百五十万。其他，果树是三百万，因为种一次下去，可以采收很多年。从偿还角度，新社土地在农会信用部评估中，平均值为每分地两百万。江明勋有四分地，贷几百万，是非常正常的案例。

不知是否由于可以自如地贷款，做自己想做的事，台湾的农民在“创业”上显得更大胆，更自信。辞职、投资几百万种香菇这种事，无论如何算是人生的大转折。但江明勋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辞掉白领工作归农的年轻人并不少，他家前面就有一个。而农村也没有辜负他。首先，搬回来住以后，“开销变得很低。”其次，“再也不用花钱去健身房了，现在每天都在健身流汗。”他开玩笑说。

重要的是，农村善意地接纳了他。刚回来时，他只是决定种香菇，该买什么设备，都是观摩别的菇农，“模仿是最好的学习”，菇农之间会相互聊天，也会相互问，你最近有没有卖？行情好不好？及时沟通行情，不会被上门收购的大盘商蒙骗。

为什么同行之间可以没有竞争？听到这个问题，他眯着眼想了一下，也对，我们是同行，照理说，是会有竞争的。但我们为什么还可以一起聊天，是因为种的东西，永远都不够啊。说完，他仰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台湾主妇联盟
让安心食品成为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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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主妇联盟生活消费合作社就是通过共同购买的方式，集合消费者力量，为社员选择可靠农户，并要求农户采用健康方式耕作。这一模式在日韩行之已久，复制到台湾后大获欢迎。在此模式下，消费者能吃到安全食物，生产者有了稳定且利润较高的销售渠道，堪称双赢。2001年，“台湾主妇联盟生活消费合作社”成立，如今社员已超五万，服务一百多位农户，年销售额近十亿新台币。

为什么一定要做合作社？这要回到她们的出发点。没有企业经验的妈妈们干成了一件政府公职部门都做不到的事，是因为她们有信念。她们的初衷，不是要做生意。

▲ 美浓没有绮丽的大山大川，却有着被爱护的青山绿水，被呵护的田园也反哺人类，回赠以好的空气和干净的水源

想要安全食物，就必须要了解安全的食物从哪里来，除了安全的环境、空气、土壤、水，还要有人给我们种。了解到这些，我们就会懂得关注这些；甚至不仅仅关注到自己家土地那头的那个农民和那块地，“他人食物中毒，住医院，医疗成本还是很高。所有人都支持农药化肥，社会就变得更差。”由“为了我的家人吃到安全的食物”出发，你要照顾到整个社会的环境、土壤、空气、水质，甚至整个农业……始于一个“小我”出发点，却不可避免地做起了“大我”公共事务。

休闲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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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峰农场，位于台中丰原市新社，距离丰原市约1个小时。“新峰农场”是新社第一家农场。2003年，一直注意吸收新资讯的陈荣雄搭上“休闲农业”这趟车，把名下一甲地改为“新峰农场”。到现在，一步步扩大店面，以及农场旁边的民宿。取得一定知名度后，他又和旅行社合作，葡萄不再批发给大盘商，而是以市价让城里消费者直接采摘，这下连采摘的人工钱都省了！

▲ 就地取材的山间木屋

休闲农业不得改变农地用途，即使建造游客休憩区等设施，也不得超过农场面积的百分之十，更不可能建造人工游乐场。它的整体思路是以田园景观、自然生态为主，结合农业活动及农家生活，提供一种大众休闲方式，增进人们对农业的体验，从而提高对农业、农民的关注与支持。

▲ 木屋里的浴池

故此，转型后的新峰农场，地，该怎么种还怎么种，改变是营销上的，“比如说，客人来采摘。我们照市面上的价格直接卖给客人。”相应的，也要租游览车，自家人上阵做导览解说。土地的生产功能不变，结合环境，农民提供更多的观光服务，从而使土地产出附加值。换句话说，休闲农业，可视为农民自身在服务业上的扩展。

和旅行社合作后，想体验农家采摘的都市客，被运到了农场。“去年特别好好，第二期跟旅行社合作，大部分葡萄都是客人采走的。”谈到这里，陈荣雄十分欣喜。的确，农场主要劳动力只有六十多岁的陈荣雄及妻子，采摘期以及剪枝套袋时，通常要雇工人。工费一天约八百，这是十几年前的价格，至今未大幅更动。但即使给钱，也经常找不到工人。

在“一乡一休闲”计划中，便包括休闲农业理念、功能、规划设计、经营管理、申请手续在内的系列课程。在“转换跑道”经营农场十年之后，陈荣雄一家已由纯粹的传统农民，转为半农半商具备新思维的农场主。务农可以独善其身，经商，则必须共同繁荣。

陈荣雄一家职业结构十分合理。生产者+销售者+休闲导览者，两代人结合，务农以老人为主，充分利用老农的丰富经验；销售则加入年轻人构想，辐射多种渠道。而这个家庭的下一代，虽然不再专职务农，但亦从事周边产业。一旦有需要，譬如说农场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他们便可迅速转为专业农民。这似乎也是台湾农民两代人的常态。

如果我们可以这样做农民，如果我们可以这样做自己，那么，不管贫穷、衰老，不管腐败、压榨，生活仍然拥有自由、美好的可能，因为，你就是生活的创造者，你能动地参与到社会和文明的建构之中，这一点，足以让生命充满尊严和骄傲。——梁鸿序

绿妖著
ISBN 978-7-5354-8884-8
出版日期：2016年6月
定价：42.50元
长江文艺出版社
分类：社科文化
开本  32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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