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口古镇离福州不远。这个“特色小镇”似乎缺乏“特色”:没有酒吧、游船,也没有多少娱乐设施。到嵩口的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吃碗蛋燕之后晃到古码头,再转入石阶小巷,听宗祠里咿咿呀呀的伬戏声,接着去看古厝民居,等太阳落山后,小镇就渐渐安静下来。如果非要提特色,据说,嵩口是37℃的,就是不紧不慢,刚刚好。
▲ 嵩口紧靠大樟溪,历史上,来自尤溪、德化、仙游、莆田等地的货品物产在此集散
『不要变成畸形的观光区』
从福州出发,车行一个半小时就到嵩口。据说,镇上的古码头曾汇集了大量商船和木排,近旁街巷商户林立。直到近几十年,公路开通,水路衰颓,嵩口冷清下去。
2014年,台湾“打开联合”团队进驻嵩口,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建筑师、规划师、运营者和当地政府部门、乡民们一道,开始改造嵩口。
两年后,嵩口入选第一批中国特色小镇名单。但去了才知道,它和想象中的“特色小镇”不太一样。
过“嵩口古镇”的门楼不久,
就能看到张元幹雕像,
以雕像为中心的环形道向外延伸出三条岔路,
这便是新镇区,也算主干道。
放眼看去,
土木结构的小楼和水泥瓷砖质地的房屋并立,
街边商铺交易的,多是日常用品。
来往行人和进出小镇的车辆,
则不慌不忙。
如今每逢初一、十五,
这三岔路区域还是镇上圩市(集市)的举办地。
圩市习俗,
也因曾经繁荣的商旅沟通而形成。
嵩口的入口似是普普通通的乡镇一角,
再往深处走,古镇的样貌显现出来。
曾有客人问镇上的民宿主人:“酒吧在哪里?”
可嵩口没有酒吧,
到了晚上,的确太安静了。
看似普通又安静的嵩口,
它的特色到底是什么?
先得说说我国的“631”理论:
60%的村子会因城镇化而消解,成为荒村;
30%的村子条件较好,
有发展农业或旅游业的基础;
剩下的10%离城市近,可能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目前,那30%的村子可依照乡村振兴策略,
成长为特色小镇。
不同的社会角色介入这30%后,可能做成地产、
农业配给、国家公园、古建筑保护开发等模式。
但是,嵩口并没有走向单一道路。
《嵩口模式》一书中,
记录着“打开联合”创始人刘国沧的考察心得,
他认为,当地人的确把新房子搭载在老建筑上,
也向往瓷砖水泥房的便利,
但这恰好说明,
人们还想继续生活在这里。
况且嵩口有小学和中学,
“有后续茁壮的潜力……嵩口不要大拆大建,
而要透过节点的衔接把整个环境串起来。
不要变成畸形的观光区……不一味复旧……”
因此,在今天的嵩口,
被修复的古厝与新民居、民宿并立,
旧时的公立机构成为新的社区图书馆,
为乡民们称道的文化符号
和最具烟火气的市场食肆共存,
而老码头老渡口老榕树被妥当整修,
成为可堪利用的公共空间。
『嵩口适合慢慢走』
大部分访客将嵩口看作景点,还有一小部分以亲子出行为目的,但古镇还是适合“慢慢走”。
龙口厝片区
著名的鹤形路就位于龙口厝片区,
此区域是古镇最有特色的部分之一。
“松口气客栈”的二层,
是俯瞰这片古厝民居的最佳视点。
直街
据说嵩口早年繁盛时,圩市在直街附近举办,
这儿曾是最热闹的区域。
如今,街上有本地人经营的商铺食肆,
和展出嵩口各种日常旧物的民俗博物馆。
一条不长的石头路仍浓缩了往日时光。
古渡口
沿着直街走到尽头,
穿过德星楼,
便到了大樟溪边。
过去,这儿的渡口迎送往来商旅,
甚是热闹。
米粉街
在米粉街上走走,就自然能逛到“林氏宗祠”,
宗祠现在也作为“林则徐纪念 馆”开放。
镇上年长的居民还不时聚在这里,唱唱伬戏。
松口气客栈
本是中山村村部,改建后成为民宿。
客栈正对着宴魁厝,
几米开外即是鹤形路景观。
打开嵩口
这直街上的两层店面,
本是古街上第一家结合
咖啡馆、住 宿、零售功能的复合空间,
2015年10月开始试营业。
可惜的是,前任管理人员回台湾读研后,
就再难找到稳定的接替人,
因而暂时歇业。
电影庙
嵩口镇进行改造的古建筑案例之一。
电影庙原本就是一座庙,
后来衰败了,闲置多年。
改造团队进驻后,
将原有内部空间保留下来,
更新了建筑外立面,
并沿用旧材料将其翻新为新的公共空间。
据说,放电影时,神像在一头,
电影屏幕就在另一头。
在古镇周边的村落里也藏着不同风景。
大喜村灵秀,月洲村瀑流湍急,
曾经的里杨村就剩下8条生命:7个人,1条狗。
现在,它的登山步道和露营设施完善后,
村里总算有了生机。
蛋燕、水晶饼、传统线面……
嵩口的味道留存下来,
一如既往。
遇见年轻人
古镇改造规划初步落地后,多数外来参与者撤出了嵩口,但仍有人留守于此,负责运营或设计后续项目, 这些年轻的面孔让人振奋。
大部分时间里,
谢方玲与石浩男夫妇仍守在嵩口。
方玲(左二)是福建人,
在北京做旅游规划时偶然听说嵩口项目,
便抱着看一看的心情到了这里,
如今已待了四年半。
当初为了将“松口气客栈”开起来,
她还招揽了朋友帮忙。
方玲现在不仅负责打理客栈,
也尝试将古镇内外的不同力量攒到一处。
图中的方玲,捯饬着客栈里的小花园。
而重庆人石浩男学的是建筑景观设计,
曾在中国乡建院工作,
从方玲那儿了解嵩口后又实地探访了一次,
就决定扎根于此,
利用设计做些踏实的事情,
为激活村镇出把力,至今已有三年。
他负责设计一些后续项目,
也研究夯土、竹编、藤编等本地老工艺,
再把它们转化成针对孩子们的暑假DIY课程。
本地人张育铭则放弃做报酬优渥的海员,
回到家乡开民宿“山木居”,
“近几年,嵩口多了很多人。”
而更重要的是,
他能靠民宿支撑起一家人的生计。
离开大城市回到家乡的年轻人还有不少,
其中最“疯狂”的,
大概要数永泰县梧桐乡的叶尔贞。
她结束了在上海的批发生意,
回来办起“金野家庭农场”。
两年前的几场台风让她即将收获的秋葵泡了汤,
如今她集合家族的力量支撑农场,
“这应该是最困难的时候。”
嵩口的临近村落里,
也不乏年轻建设者的身影。
各个村子都有不同的自然资源,
再加上政府资金的配套扶持,
一些项目发起后,
建设中的现代公共空间多了起来。
那么困难呢?
经过一轮爆发,嵩口似乎也走到了十字路口。正如方玲所说:
“要么就个性化,让别人服从,但个性的并非大众的;要么就更加市场化,被别人所改变,这是很容易的,但辨识度会越来越低,也就意味着越来越难以经营。乡村生活,并不尽然是诗。”
▲ 2019年春宴中的嵩口
石浩男则说:
“我觉得要看乡镇有没有做好,就要看它脱离了外来力量后,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自己产生经济价值。目前来看,嵩口及格了。好的乡建模式是折中的:乡民的生活更好了,愿意返乡的人能找到谋生的途径,资本获得了收益,游客得到想象中的乡愁。能让各方平衡就能持续发展,就是令人欣慰的事情。”
至于我,我清楚记得大樟溪向远方蜿蜒的样子,以及一夜无梦,睡得很好。
▲ 今年2月12日,张育铭在自己的朋友圈中写道:“嵩口李花即将绽放,花开周期为一个星期。”
编辑自《LOHAS乐活》杂志2019年1、2月合刊
图片_来自《HOMELAND家园》杂志制作的《嵩口模式》书籍, 摄影师邹训楷,三观、石浩男、方玲、张育铭对本文图片亦有贡献
本文感谢《HOMELAND家园》杂志提供帮助
“乡村不尽然是诗”
——专题编辑 徐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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