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四国地方的南部，是山脉连绵起伏的高知县。这里的森林覆盖率居全国第一，充满着蓬勃的生命气息。在一处满是梯田环绕的山坡上，日本知名的布作艺术家早川由美与家人过着如同草木舒展般自给自足的悠然生活。她于山间耕作、聆听植物的耳语，采果、养蜂取蜜、写文章，怀着爱意一针一针缝制布料、做成衣物，每件事情都干得充满滋味。
早川由美
日本布作艺术家。
26岁开始环游亚洲各国，并在旅途中创作布艺。
1998年与丈夫及两个孩子移居到日本高知县谷相，
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只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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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步入丛林，希望活得有意义，活得深刻，吸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以免当生命终结时，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梭罗
从本州跨过濑户内海进入四国后，向高知县进发，沿途会穿过许多隧道。驶下高速公路后，沿着狭窄蜿蜒的山道向上进发，渐渐可见两旁美丽的梯田与老式民居，便到了谷相，布作艺术家早川由美一家居住于此。
他们把家安在了海拔450米的梯田正中央，左侧冒着黑烟的房子是作为陶艺家的丈夫小野哲平的柴窑，中间是早川由美的工作室，右手边是他们的家。房屋周围长满了五六米高的香蕉树，庭院中有鱼腥草、铃兰、水仙、蝴蝶花、虎耳草、野姜花、冲绳月桃等。跨过小溪走向工作室的路上则长着梅花、白杜鹃、栀子、野蔷薇、樱桃、野姜与木樨。
工作室后面四五层的梯田栽种了杏子、李子、栗子、樱桃、柠檬、蓝莓、枇杷、梨、柿子、柑橘、柚子、石榴、无花果、香蕉、枇杷等树。经过数十年的生长，如今已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果园，每年果子大丰收时，多到吃不完。
▲ 采摘的树莓。在这里食物可以是田间种植的，也可以是采集而来的野生食材。
▲ 伐下的杉木劈成柴，烧完洗澡水后变成的草木灰撒在小树下，提供它们生长的营养，伐木与育苗无限循环着。
天然的食材不用怎么花功夫就很美味，被吃下肚后又变成田地的养分。厨房的洗菜水会倒入房子旁边的小河，再汇入河流；厨余的汤水倒入泥土，或是用来喂养家畜；用厨房里只有木器、陶器或其他能够在土壤中分解的东西。天气好的时候，一家人就在外廊上席地就餐。
▲ 总是怀着温柔的心情，给全家人准备餐点，祈祷每个人都健康活跃。
早川由美是丈夫口中“只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幸福的人”，好奇心旺盛，对生活相关的各种各样的事都兴致勃勃。她想从根基开始做出改变，过一种质朴、简单的生活，在搬入山里的数十年中得以实现。正因为不断挖掘内心的想法，也为她带来了理想的工作。
根植大地，身体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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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织物，生活中的小事，那是纺线。等到察觉时，小小的兴趣已变成无法自拨的嗜好”，小时候，外公在他小小的庭院中栽种蔷薇、果树和蔬菜，还会堆肥，使用柴禾烧水洗澡；外婆热衷于将应季的食物腌制保存。植物一直是陪伴、滋养她的朋友。
26岁那年，她游历了亚洲许多国家的少数民族聚居地。“那里每个人的生活都根植于大地，生猛、有活力。早上与太阳同起，在木臼捣米的砰砰声中开始一天，夜里围绕在火炉旁沉睡。”与自然共生的原始的生活方式，简单朴素却充满智慧，正是她要的生活。她相信，森林敞开怀抱接纳鸟兽等所有生命，那么人类也能在其中自给自足地生活下去。
▲ 早川绘制的谷相地图。此地是泛神的精灵信仰，人们信仰山神、水神、火神、地藏王菩萨等，通过祭祀寻求神明的护佑。
这样的想法在结婚后得以实践。那时作为制陶人的丈夫刚离开师门独立开业，两人搬到了爱知县郊外的小山中。早川就在家附近的小小田块播下种子，学习采集野菜。十三年后，一家人移居到高知县的深山中。这里的居民延续着几千年以来的狩猎采集或农耕的生活：种稻、种菜、制茶，干燥蔬菜，制作腌梅子等保存食物，劈柴、修整梯田，用甘蔗炼制黑糖，酿味增、酱油，从蜂箱里取山蜂蜜，祭祀山神，崇尚并顺从自然。
▲ 通过耕作与根植于大地，在万物的协助之下得以生存，和所有的生物一样生活在自然之中。
丈夫建造了柴窑，她则在梯田上开辟小小的果园和耕地，一到田里，她就完全忘我、着迷地播种、育苗。不用特地下山去买，像葱、紫苏、罗勒、姜、蒜，都唾手可得。采集也很有趣，野生的竹笋、蜂斗菜、土当归、樱桃、蓝莓，都是一家人饮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向谷相的居民学习，她学会了制作红茶、味增、柿子醋、梅酒、天然酵母面包这些在土地上生活的智慧，感受力日渐敏锐。
▲ 曾在早川家里寄宿的道子，后来也定居于此。她的周围汇聚了许多被他们夫妇的魅力吸引而来的人。
对早川而言，以前住在热闹的市区总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体会不到活着的真实感。但现在在田间除草、灌溉、施肥，心里变得充实与笃定。“了解生命与自然不能只靠理性和自认清楚的世界观，还要靠身体去体认、去感受，那样得来的愉悦舒畅才是真切的，才是唯一能撼动人心的……只要将自己托付给这浩渺的宇宙，就能清楚明白，大地就是我们的根之所在”。
工作即生活，一针一线织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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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小野哲平是知名的陶艺家，他作品中所表现的感情也多从自然中获得，充满脚踏着泥土、诚实生活的氛围。两人都十分希望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事业。就算没钱，也不想随随便便为养家糊口去打份工，而是怀着“生活即工作，工作即生活”的想法一直走下去。
▲“如果摸不到土的话，我大概会死掉吧。真的很喜欢与泥土相关的东西呀”，制陶的丈夫是这样一个人。
早川的学过染织，青年旅居于亚洲各地时，看到了缅甸茶棉手织布、印度土布、泰国草木染手织拼布、山区少数民族的布等，还有缅甸、泰国、尼泊尔的农民服装，藏巴部落的长袍，苗族的短衣，越南、印度的传统长衫……各式各样的手织布与服饰让她着迷，产生丰富的灵感，使她产生以布艺创作为生的想法。便不断学习各种草木染、泥染和手织的技艺，用手织布来做衣服、创作布艺。草木染成的布料温和，甚至对身体也有益处，穿上会有被自然守护的感觉。
▲而拼布据说最初是一种向星宿、风祈祷的巫术，布里掺着为某人而织的意念。
即时结婚后，她也没有放弃布艺。与中国不同，这在大部分女性在结婚生子后会成为全职主妇的日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幸好因为布艺创作适合利用零散的时间进行，所以带孩子、做家务的间歇也能进行。她与丈夫商议，一起分担家务、教养孩子，这样双方都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夫妻两人经常一起举办双人展，有土有布。
孩子两岁时，她在东京举办了名为“播种人的梦想”的个展。尽管养育孩子很快乐，但一直待在家里，毕竟疏离于社会，“那我就会反复地想：这样一来，我到底算什么呢？我觉得日本的女性不止要生育孩子，还应该为努力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工作。细想什么时候最像自己，才发现是布艺创作之时”。通过这次展览，才明确认识到了自己希望借由布艺与其他人有所联系。
▲穿着用喜欢的布、按照喜欢的方式制作出的日穿衣物，身体也会感到非常自在、喜悦，充满干劲。
一家人也继续着亚洲旅行，早川经常被美丽布料的美丽所吸引，就会把背包塞得满满的带回日本，一阵一线缝制成衣物、布袋、包袱皮儿……身体中残留的的旅行的记忆，怀抱布料时的满足感，都像优美的旋律一样汇入布艺作品之中。她的作品是适合日常生活和旅行穿着的衣物，不仅承载着当地的生活印记，也具有温暖的手作气氛，还有许多让人无法忽略的可爱之处。穿上能感到空气的流动，身体出汗的感觉，使人不禁带着雀跃的心情开始工作劳作。
在她小时候她的衣服，几乎都是家人亲手做的。在母亲脚踏缝纫机的嗒嗒声中慢慢长大的女孩，长大后也变成了做衣服的人。对她而言，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一种不断接近自己的方法。早川幸福地说道：“因为始终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才一路遇见了无数了不起的人，才得能以布艺创作为生。”
现在的年轻世代，生活在铺满水泥的街道之中，被露水湿润的泥土染污鞋底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是，也许在我们心底的某处知道，亲手培育的蔬菜会很美味，用喜欢的布认真缝制的过程会很有趣，认真面对工作，会使人生变得多么丰盈！像早川这样身体和头脑都使用地工作和生活着，身心都平衡且健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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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食生活》
作者：（日）早川由美
译者：朱信如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本文部分图、文由新经典文化提供
部分文字编译自Sho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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