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起，世间对“精致”一词有了新的定义。

口袋里的手帕烫平叫精致，只喝某种进口品牌的矿泉水叫精致，洗完澡后认真涂抹身体乳叫精致，碟子里的餐点摆盘好看叫精致，厨房里放着当季鲜花叫精致，方寸的指甲壳上也雕画着水钻叫精致，连穿着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和一群真真假假的姐妹在酒店下午茶也被叫做精致。

“精致”本意精巧细致，美好有情趣。

《晋书·文苑传·左思》里用来形容文笔的运用和思想的呈现，近年多被用在形容生活方式上。

“生活精致”乍听是褒义，在网络语境中，却被挤出了一些讽刺的味道。当人们开始夸赞“精致”很美好，如附赠品一般出现的是一群抨击“伪精致”的人。在这群人看来，“精致”与“伪精致”的差别主要依靠主观判断。

同一件事，如果发生在七十年代旧上海的名媛的故事里，可以称作精致，但发生在2019年社交媒体上的普通女孩身上，便叫做“伪精致”。冥冥之中，有一条线在划分人们的评价标准：行为动机是跟风消费物欲横流所致，还是心怀美好认真生活的情怀所致？

类似的语境，还有二十年前“小资”。小资产主义，用来形容有一定社会财富，却又不及中产阶级的那群白领。

生活讲究一些，带有仪式感一点，普罗大众便草草冠以“小资”之名，“那个人生活很精致”“那个人生活很小资”，二十年过去了，再也没有人说去星巴克买咖啡是件“小资”或者“精致”的事，然而这样的语境仍然原封不动地存在——总有一群人的行为，被另一群所略带嘲讽地调侃。

认真生活，我想与是否“精致”无关。

批判“伪精致”的人常常将“伪精致”与“盲目超前消费”做等号，其实不然。生活态度和所持财富并没有直接关系，一罐用花瓣做的胭脂也罢，书桌上的蜡烛和鲜花也好，若你是为了享受这样的氛围而不是觉得“知其麻烦而为之”，那便无可诟病。

茅屋片瓦，也能整洁清爽，以鲜花装点，那便是美好情趣，是所谓的“精致”。闲情雅致是好事，不由得他人泛酸嘲笑说做作。

然而，若仅仅因为“别人都有我也要”，拖上财务负担，“内心的享受”通常不会真正发生，这样的“精致”有了表演的成分，虚荣心露出马脚，这才有了令人嗤笑的“伪精致”之说。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人类欲望的五个递阶上，只有满足了本我的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才能上升到自我实现的精神满足。

在物质上若没有达到基本程度的满足感，很难真正去享受艺术创造、精神上的自我实现所带来的愉悦和快感。由此可想，某种程度的物欲满足其实是一条必经之路，跑得快的人，也没必要转过头去五十步笑百步。

但当我们去下意识辨别“精致”与否，或许就已经站在了美好感受的对立面。真正享受着日升月落，光斑树影，长河远山的人，或许从来没有思考过关于精致这件事。

我从心底相信，这世上有善于发现生活之美的眼睛，无论他们是否豪宅名车，锦衣玉食，都能用自己的美感，去亲自将生活过得像杂志里，电影里，被剪切下来，诠释美好的画面一样。

想起幼时，立夏时分，母亲总会在回家的路上买一束栀子花，再买两串黄角兰。栀子花插在客厅餐桌的花瓶里，黄角兰别在胸口上，母亲佩戴一串，我佩戴一串，家里也好，外出也罢，只觉得身边处处是清幽的花香。

这段记忆为了揭露了夏天的秘密——若问我夏季是怎样的，我会说，是开满冷气的房间里冰凉的棉被，是娃娃糕冰棍，是花香的味道。成家之后，我亦会在每个季节买上鲜花，插在家里餐桌上的花瓶里，学着母亲那样。

关于美好生活的奥义，藏在幼时的岁月里......

原文载于《LOHAS乐活》2019年8&9月刊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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