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对的是一个像“气候变化”这类庞杂而宏大的议题时，一个人所能做的努力似乎是微乎其微的。这是大部分人都会有的感受，但事实是否确也如此？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和持续同冰川“对话”的虎姣佼聊了聊。她告诉我们，其实每个人都可以为气候变暖＜2℃而努力。“自然中的这条河、这座山，构成了一个环境、 一个生态系统，大自然决定了我们是谁，也决定了我们应该怎样去生活。”
▲2018年，珠峰南坡昆布冰川从5月开始剧烈融化，往年这种现象要在7月初入夏后才会出现。图为登山者在冰川上行走。摄影／温旭
因“水”而连接起的故事
首位登顶阿尼玛卿山的女性、Access water（国际女性公益探险、水资源保护教育活动项目）中8位来自全球各地的女性探险家之一、＜ 2℃计划发起人、冰川生态保护者，虎姣佼身上有很多和环保相关的标签。
她出生在云南，是彝族人，小时候和自然非常亲近，常常去家附近的山里采蘑菇。虎姣佼的家乡是喀斯特地貌，河流不多，地下水资源却很丰富，当地打了很多水井，奶奶从小教育他们不许在水井前做不好的事，比如绝对不准说脏话。大人们常说，对水要有敬畏，祖先能获得水来之不易，大自然的馈赠需要珍惜。
▲2016年，虎姣佼带领 Access Water团队漂流金沙江，随后在云南、北京多个学校举办水资源保护分享会。
年幼的时候，她对这些话也没多想，但到了后来，人生际遇起承转合，从参加Access water项目到了印度，虎姣佼看到当地人对水的崇敬；在新疆坎儿井，她见到生活在沙漠里的人是如何想方设法挖地下通道，把雪山水引进村子……这些经历让她感受到，“通过水，我自己成长的故事也被连接起来了。”
那是一段长达60天的水上漂流，来自8个不同国家的女性们，决定漂流四大文明发源地之一的河流——印度恒河。这也是一次教育探险的旅程，在漂流的过程里，她们和印度当地的环保组织合作，与沿岸的学校建立联系，提前准备水资源保护的课程，发放到学校的孩子们手上，每到一个城市，都会举办一场“river show”，Access water的探险家们和孩子们见面，讲述漂流恒河的见闻，讨论水资源在生活里的重要性。
▲（上）Access water探险家们（左二为虎姣佼）；（下） 2020年，虎姣佼在漂流金沙江的途中，通过极地未来公民科学采样平台采集水样本。
为气候变暖＜2℃而努力
“河流的保护，并不是说只能靠政策和监督，或者惩罚污染水源的人，这当然是一个方向，不过同样重要的是让更多人，尤其是孩子们，愿意走到河流边，感受河流的魅力，身处其中，才能和自然和河流建立一种更直观的关系。”
将儿童的创造性环保教育融入探险旅程，也启迪了虎姣佼，让她在2018年作出那个重要的决定时，将面向民众的公益传播和科普教育也融入其中。
▲ 虎姣佼与温旭作品。上图/小黄想回家；下图/黄弋烓
如果说Access water是个起点，是一场长达10年的发愿，那么＜2℃计划就是虎姣佼向更远的未来投射出的意志航向。2017年时，虎姣佼怀着4个月的宝宝，她的先生温旭在跟随中科院执行一次冰川科考任务时，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湖，结果有惊无险，不过心有余悸。
这并不寻常，因为气候变暖，冰川融化严重，在接近冰川顶部，由于融水积累，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冰湖，冰川消融的速度惊人，融化的冰川汇聚到一个个河谷里，大大小小连接着无数个冰湖，冰湖又汇聚成河流，无数的冰面河切割着冰川，进而进一步加速了整个冰川的消融。
▲ 2020年，由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牵头，多个单位参与，在青海阿尼玛卿雪山钻取冰芯。
这是他们第一次经历掉进冰湖的危机，从那时起，虎姣佼和温旭意识到，气候变化的影响真的离人们比想象中更近。他们想要把这些变化告诉更多的人，让更多人意识到气候变化是人类无法避免的，是需要马上去解决的问题。温旭决定从中科院辞职，虎姣佼也从任职的咨询公司辞职，他们一起发起了＜ 2℃计划——人类首次穿越地球三极暨全球气候变化公益科学探险项目，去响应《巴黎协议》气候变暖＜2℃的目标。
2017年5月，虎姣佼和温旭创立了极地未来（PolarHub）。它是中国首个以极地科学探险、科学考察和科普教育为主，致力于气候变化应对的公益组织，也是通过面向大众的公民科学计划，培养跨领域气候行动的青年领袖，构建以科学探索和公益创新为导向的气候行动公益平台。
▲ 2021年11月，极地未来与云南大学国际河流与生态安全研究所合作开展“冰川记忆”科考活动，共同前往西藏中部双湖县钻取羌塘2号冰川冰芯。
之后的时间里，“极地未来”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科院等机构合作了＜2℃计划、独步南极科学探险、北极格陵兰岛穿越科学探险、 Access Water水资源保护等多个科考和公益探险项目，并在COP15期间正式成为 UN Decade 倡议下的行动者伙伴（Actors & Partners），将为生态恢复提供建议、支持和促进实地修复的项目。
由于虎姣佼和温旭同时在做探险和科考的工作，两人都希望通过穿越地球三极，采集地球三极的冰雪样本，除了完成科学任务也同时起到科普大众的作用，呼吁更多人看到冰川的变化。
计划发起的那年8月，他们登顶了珠峰，在珠峰顶峰用雷达测量了峰顶积雪。同年8月，又再次发起了新的挑战，从东岸到西岸穿越了整个格陵兰岛，在随后的 2019年，单人从海岸抵达了南极点，采集了1500公里剖面的冰雪样品。
他们的行动，也影响到很多身边的人，周围喜欢探险的朋友们，开始加入夫妇俩发起的公民科学计划，在登山或者漂流的过程中，去帮助科学家采集生态样本和自然数据，用回到实验室，完成更多的科学研究。
“大自然决定了我们是谁”
虎姣佼还记得2018年，在攀登贡嘎雪山日乌且冰川的那次探险中，她惊讶地发现，在过去的30年间，冰川的退缩长达8公里，冰川的末端形成了众多新生的冰碛湖，融水量庞大，高原冰碛湖的扩张无疑存在着溃堤的危险，如果喜马拉雅山冰崩，山脚下的印度的村落在几秒间就会被完全湮没。
我们的地球形成于45亿年前，但距今不过百年，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却在如此短时间里遭遇到自然的巨大隐患。
▲“极地未来”日常的活动及项目。
“对于和自然或冰川很接近的人，尤其能明显地感受到气候变化对地球的生态系统、对生活的环境的改变。”虎姣佼说，无论是青藏高原，还是新疆沙漠，无论是极寒之地还是黄土高原，越是生活在靠近自然呼吸地方的人们，越会去探索如何在周围的环境中利用好自然的馈赠，越是得之不易，也越懂得珍惜和敬畏。
“只有走进自然环境，人们才会发现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没有人能拥有对地球的生杀大权，只有这样，才能和自由有更为平等的对话。”
▲2021年12月，极地未来在北京举办的“冰川记忆”公益展，希望通过气候变暖导致冰冻圈加剧融化，倡导公众低碳生活减缓气候变暖。
这位新时代的公益志士，在十多年来不断探险的过程里，去亲临自然的第一现场，关注环境的变化，一条隐隐的线索也渐渐浮现，奶奶在她儿时所说的劝诫似乎串联出了虎姣佼十多年来和环保紧密相连的生活经历。
她说，她似乎有些想明白，“你在哪，无论是云南还是北京、中国还是印度，有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并不是由这些边界决定的，而是决定于自然。自然中的这条河、这座山，构成了一个环境、一个生态系统，大自然决定了我们是谁，也决定了我们应该怎样去生活。”
◐ 内容编辑自《LOHAS乐活》杂志，文_刘小荻；图_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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