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


小时候读过一首微“酸”的诗:“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态……”当时想,松柏才有这样的风骨吧。后来在上野公园看到盛时的银杏,也只当赏心悦目。再后来,知道了银杏上亿年的身世,才又想起了树的“永恒”。它那捱过了无常、站在接近永恒里的姿态,叫人倍感孤独,也豁然开朗。






亿年身世 

 和恐龙谈笑风生 


银杏目,银杏科,银杏属,银杏。


我们无法准确知道银杏萌发于什么年月,它有上亿甚至数亿年的历史,是孑遗植物,也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裸子植物(简单说,就是只有种子,没有果实)中最年长的。


*银杏的扇形叶片很有辨识度


而孑遗植物的特征之一,是它的近缘类群多已灭绝。也就是说,和银杏同纲的其他植物都消失了,它和谁都攀不上亲戚


N代单传很孤独。银杏也曾拥有亲族,不过,只有自己活到了今天。它是独立且唯一的。


*第四纪冰川运动导致了银杏的近缘类群的灭绝。冰河时期后,银杏自身也只零星分布于中国东部和中南部的深谷中,几乎成为岁月的遗迹

 

人们称银杏为“活化石”,不仅因为它资深并孤独,还因为它保留了祖先的信息。植物学家们比对了不同时期的银杏化石和现生的银杏,发现上亿年里,除了种子大小和营养叶形的一些改变外,银杏的其他特征几乎没有变化。


一般人恐怕想不到,静立在街边的银杏,甚至比恐龙出现得还早(广义上),又熬过了恐龙的灭绝,仍旧初心不改。


*银杏化石


有专业媒体曾这样说:


“这种在地质历史时期里十分缓慢的进化过程,应该是一种典型的迟滞现象。虽然银杏树依然存活于世,人们还可以欣赏成片的银杏树林,但实际上,它已经进入了演化的衰落期,濒临灭绝。这种说法并不是依据其植株的数量,而是源自其物种多样性。”


*到20世纪,当学界主要以进化的角度考量每个物种,银杏的地位显得更加独特。被时间遗忘的物种,总是与过去联系紧密

 

与其他许多已然灭绝的树种不同,人类使银杏重生。


如今,从都市到山野都不乏银杏,但野生银杏据说只存在于浙江天目山一带。前文已经提到,远古时期,当野生银杏在世界范围内逐渐凋敝时,中国南方的部分山谷是它们最后的家园。


现在,东京、首尔、伦敦、曼哈顿等,满世界的银杏都源于那一点“火种”,以此为起点、被人类再次输送至全球。这样看来,中国算是银杏的“故乡”了。


*大约1000年前,中国人开始培植银杏。到了14、15世纪,银杏循着沿海的贸易线路到达韩国和日本。到18世纪中叶,银杏才被引入了欧洲。


现生银杏的生命力很强(长寿且抗病力强),对气候环境有相当广泛的适应性,能抵御环境污染,经得住严寒,扛得了极热。


正是由于这种种特质,才使它如此密切地参与着我们的生活。




食与药 

且香且臭 


银杏生得美,可不得不说,它的种子(前面已经提到,银杏没有果实,只有种子)外皮有股臭味,闻起来类似呕吐物,不过只要种皮不破,味道也没有那么强烈。


这种气味来自于种皮内包含的大量氢化白果酸和银杏黄酮。



值得一提的是,银杏有雌雄,只有雌株的种皮有异味,因此现在的许多观赏类银杏均为雄株。雌株的树冠稍稍岔开来,而雄株的树冠更清瘦,树干也笔挺一些。


种皮的气味,据说是吸引某些动物的信号。动物们收到“开饭”的信号后,以种子为食,在拨弄翻动的过程中,银杏的种子得以迁徙,那些远走故乡又没有最终被吃掉的游侠有机会长成参天大树,甚至形成新的聚落。




而去掉那臭烘烘的种皮后,我们就得到了人类可以吃的“白果”,外壳为白色,果肉泛黄,有微小毒性。


《本草纲目·果部》载:“白果,鸭脚子。原生江南,叶似鸭掌,因名鸭脚。宋初始入贡,改呼银杏,因其形似小杏而核色白也。”


而周作人在《知堂谈吃》里说:“古医术云,白果食满千颗杀人,其实这种警告是多余的,因为谁也吃不到一百颗。无论是炒了或煮了吃。”


*据载,白果为上等果品,北宋初年被作为皇帝的贡品,极受皇家的推崇

 

常有人抱怨白果寡淡:“既不香脆,就像放了一夜的糯米饭;也不清甜,透着淡淡的苦味儿。”


但我倒觉得这种滋味耐得住回味,白果撒上盐,在微波炉里过一圈,待外壳爆开,就可以吃了,盐也压不住苦,但过后有回甘,口腔既享受了咀嚼的快乐,又倍感清爽。


如果实在觉得单吃无味,可以和肉类相配,炒、蒸、炖、烩、烧皆可。



在中医里,白果能入药。“生食降痰、消毒杀虫,熟食润肺益气,定喘咳,缩小便,止赤白带下,嚼烂涂于手足治皱裂。”


而在西方,人们不用白果,主要利用银杏的叶子,作准药用。之所以称为准药用,是因为含有银杏叶提取物的多为保健品,取其提升记忆力、缓解心脑血管疾病的效用(当然,有学者表示,目前没有确切的科学研究结果可支撑所有类似说法)





寄托 

取其精气神 


银杏长寿,树身挺拔、叶片秀美,又兼有食用、药用等诸多功能,自然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收获了不同寻常的敬意与寄托。



诗文里常见银杏。据说,银杏在宋代时被大量移植于江北,词人墨客不仅描摹银杏的遒劲与叶片的柔美,也借银杏表情。


譬如,欧阳修《鸭脚》诗写道:“鸭脚生江南,名实未相浮。绛囊因入贡,银杏贵中州。”


在《答梅宛陵圣俞见赠》一诗中有句:“鹅毛赠千里,所重以其人。鸭脚虽百个,得之诚可珍。”梅尧臣收到欧阳修的诗,则依其韵作《酬永叔谢予银杏》诗:“去年我何有,鸭脚远赠人。人将比鹅毛,贵多不贵珍。”



银杏树木材也被广泛利用于建筑和园林中。《花镜》有载:“其肌理甚细,可为器具栋梁之用。”


不仅一般的座椅、匾额等可由银杏木制成,苏州、扬州、无锡等地园林中的装饰,很多也是以银杏木为原料的,不仅取其材,也取其精气神。


*苏州园林,图片来自全景网


银杏在佛寺、道观、文庙等具有象征意义的场所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有人说:


“银杏是那种黄透了时,就能在夕阳里泛出赭红的颜色。上了年纪,更是宝相庄严的路数,就是很严正的那种漂亮法,不管是生在山野,还是栖身古刹,只需参天一株,就是金枝玉叶,罩得住方圆数十里。”


*苏州西园寺秋景,修行环境自要清寂


*三苏祠


*终南山,“百岁蟠根地,双阴净梵居,凌云枝已出,似蹼叶非疏”

 

但银杏最令人感怀的,还是它让人想到我们在这个宇宙的位置。我们也许是短视的,只对周遭事物作出反应,只与当下的环境产生连接。


当面对银杏这种真正经历了久远年代的物种时,我们终于可以将视野扩展至自身还不曾存在的年代。想像银河是一张巨大的图表,我们只是表中的一点,我们在这,可不是一切的中心,甚至,只存在那么一会儿。

 

 

文字、图片编辑、翻译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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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一朵只活一天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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