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造了可以吃的公园，吸引更多人回归 - 每日推荐

虽近初冬，江南还似春三月般和暖，我们到访了阳澄湖边的悦丰岛有机农场。皮肤黝黑又消瘦的“朱岛主”带领我们走在田间，展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在未到三十的年纪里毅然回归土地，她说：“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选择是可以多样性的，不是每个人非得走同一条道路。”

公园中的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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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昆山的城市中心，我们一路西行。窗外繁华渐隐，草木愈发葱茏，河道中香蒲、芦苇丛生。直至近郊的农场，一切才豁然开朗。天空和阳澄湖水相交而成的地平线，在视野尽头绵延展开。湿地、花篱、灌木丛、果林等高低错落，富于景致的变化。

平旷的农田则是其中最核心的部分，极简的线条，大块的青碧浅绿着色。三三两两的游人雀然采摘，农妇们躬身除草，空气里弥散着若有似无的稻香，仿佛回到了乡间童年。

与其说是农场，感觉更像一个自然公园，生物多样性也得到很好的保护。“我们一直在尝试把农业和园林结合，地被种植蔬果，而不是草坪，这样可以提供食物，又能让公众参与其中。”农场的负责人朱秀妹“朱岛主”告诉我们。

▲ 农场里比较常见的野生的水生植物有芦苇、荇菜、野菱角、金银莲花等。湖泊、沼泽、水田等组成的湿地生态系统，孕育了丰富的陆生和水生动植物。

▲ 不要小看了这些可爱的山羊，它们是天然的除草机。只要把它们赶到野草遍生的地方，一会儿便能吃得一干二净。粪便还可以和杂草一起堆肥，提供养分。

▲ 四季不断的野花、菜花、果花，为蜜蜂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蜜蜂也是帮助蔬果授粉的重要媒介，还能产出独有独特芳香的百花蜜。

2010年以城市建设为主业的昆山城投集团，成立了悦丰岛有机农场。由于阳澄湖畔、城市近郊的特殊地理位置，运营团队在规划之初便思考如何处理城市与农业的关系。不是开发成别墅洋房，而是保留生态的湖岸线，在此基础上进行有机种植，探索农作物在生态保护区、湿地公园、园林景观中的应用，营造“公园中的农场”。

可食地景，从农田到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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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食地景”便是农场在城市与农业关系上的探索，可食地景（Edible Landscape），即用设计生态园林的方式去设计农场，让瓜果蔬菜替代传统的园艺植物成为造景的主角，农场也变得非常富有美感和生态价值。这是近十年来英国兴起的运动，发源于19世纪末的Garden City，是现代城市的古典田园梦。

由于城市的快速发展，所到之处乡村节节后退，农田迅速消失。我们看得到的水果蔬菜食物，都是包装完成的商品。人从自然剥离，季节感也失去了。农场希望通过这样可持续的空间，引发都市人对食物和生活方式的思考，重新感受到人与土地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到访时正值柿子成熟，处处可见碧叶丹果，十分鲜丽悦目，稀疏的榴花亦是明艳照眼。农场的主干道两侧种植的都是石榴、枇杷、香椽、金橘、冬枣等四季果树，取代草坪这样需要耗费大量水源和化肥农药去维系的单一生态系统，减少了传统景观养护对环境的破坏和污染，同时能够产出美味的果实。

远处广阔的田地里，青菜、苋菜、茼蒿等初秋播种的蔬菜正丰腴肥美，红薯、花生到了收获的时节。油菜苗青青冒出地来，等待着水稻收割后移栽到大田里，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将是春天里农场最引人入胜的美景。不使用大棚，露天种植的蔬菜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姿态，组成充满自然野趣的农业景观。

农田不仅可以观赏，也提供了丰富的食材，亦是进行食物教育的空间，兼具景观与食安的多元价值。不使用化肥、农药、生长调节剂和转基因种子，农场一直坚持友善土地的种植方式。对比常规种植，已累计减少使用化肥78000余斤，减少使用农药2600余斤，有效地保护了阳澄湖水源地。土壤里的有机质含量也在不断提升，经对试验田的检测，已比2010年种植之初提高了3-5倍。

朱岛主说，连她一向节省的母亲也预定了今年的新米。“一个三口之家一年消耗的大米大概一两百斤，算下来两三千块钱。可能一亩地只需要两三个家庭的支持，就可以让它的种植方式发生改变，不再使用农药化肥，而是进行生态种植。”

▲ 采摘亭横向舒展的建筑形态呼应着土地的水平性，从地里采摘的蔬菜可马上在此清洗和切割等初加工，也是开展食物教育和烹饪课堂的绝佳场所。

而对孩子们来说，田野则是自然的学校，可以观察昆虫生长、作物的四季变化，感受四季更迭的讯息，书本或网络上的文字不再是知识的唯一来源。

农场开展了田间学校、24节气课堂、烹饪课堂等在地自然教育活动，让孩子们双手捧起泥土、双脚踩进田地，了解食物的来源，懂得敬天惜物。“餐桌上的变化其实是最好的教育”，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洗净了，一口咬下去满是甘甜的汁水，有着食品添加剂无可比拟自然爽口。

▲ 水稻的种植过程中，落谷、插秧、收割等几个大的生产节点都邀请黄泥山小学的孩子们一起参与。今年大家用稻田里的音乐会来庆祝丰收的喜悦。

从栽种到采收，从农田到餐桌，参与食育课程设计与执行的谢老师说：“我觉得参加这些课程的孩子今后选择食物时，对新鲜食物、时令蔬菜肯定会更欣赏。虽然效果不是立竿见影，但在孩子们的心里，一定种下了一粒欢快而美好的种子。”

返乡，年轻人是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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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天空下，甜芦粟油绿的茎干被湖风吹得猎猎作响。皮肤被晒得黝黑的“朱岛主”带领我们走在田间，展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她仿佛就像脚下那泥土，加入水会变得柔软，放入窑火烧制则变得坚固，经过太阳照射后干硬，在雨露、阳光与气温的协作下又能孕育草木。

幼时帮母亲在菜地里浇水采摘的她，曾北上求学，毕业后回到昆山，经历了几年光鲜彷徨的工作，在未到三十岁的年纪里，又毅然回归土地。“童年乡村的景象，在记忆里挥之不去。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选择是可以多样性的，不是每个人非得走同一条道路。”

▲ “曾看过一本书，记得男主角说过，一个农夫最富有的时候便是收获的时候。有年我们水稻收获后去包米，满屋的谷香扑鼻，那时感觉我真是富得流油！”

农场里负责生产的小胡只有26岁，和有数十年种植经验的顾师傅搭档。虽然经验尚浅，但做起事来井井有序。谈及露天种植的不易，他说自从参与到田间生产，便养成了看天气预报的好习惯，一周以内的天气情况都要有个了解。可以说是气候主导了整个农事安排，熟悉的掌握了天气的变化，对农事安排起了巨大的作用。

▲ “露天种植，农事安排经常计划赶不上变化。除草后直播的菜地，几场雨下来杂草又长起来了。接下来还有蚜虫、跳甲来袭，新长出的真叶很容易被啃食得面目全非”。

原本只负责财务的宋姐，来这后变成了除了不会种菜，什么都会做的全能人才。她笑容爽朗：“来之前不知道在农场做财务还要去送菜配菜，组织活动。但不论是啥，都是大家有活一起干。可以尝试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没有一份工作有这么过瘾，让你觉得无处可逃，忙到没有时间考虑到其他事情。”

▲ “为什么有的自然教育活动缺乏感染力？如果自己没有融入这片土地上的春种秋收，就没办法让参与者产生共鸣。”

美国留学归来的营养师谢波川，怀着食物教育的理想，与农场合作设计了食育和种植课程，教孩子们如何选择健康的食物。而我们一路所见，那些记录四时风物与农人农事的照片，则出自生态人文摄影师孙晓东的镜头。

▲ 办公室里的照片墙，团队成员有的是来自附近绰墩村、车长村的老农，也有来自江西、云南、上海的年轻人。

“现在很多年轻人讲到乡村，就会觉得没有机会。所以是不是有更多这样的机会，让他们重新认识乡村。”三年前，农场与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合作，开始了“青澄计划”。与有着六千多年稻作历史的绰墩山村合作，种植生态水稻，开展农民田间学校，收集本地的原生种子，整理本地的农耕文化。

▲ 农场所在的绰墩山村，具有6000余年的稻作文明，亦是“百戏之祖”昆曲的发源地。但在快速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年轻人奔流都市，传统农耕文化面临后继无人的困境。

今年又和苏州南荡群力村合作种植“水八仙”之一的芡实。芡实又称鸡头米，在“水八仙”中最为名声显赫。苏州人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用清水煮，吃原汁原味，还可撒上一些桂花添香。其中最负盛名的是南荡鸡头米，质地粘糯，香气浓郁。它的传统种植基地南荡群力村，因建设工业园区变成了厂房。痛感苏州水生文化的迅速消亡，“青澄计划”今年和群力村村民一起合作种植了30亩紫花苏芡。